《致親愛的 作者》
親愛的作家:
作家先生,抱歉我不能對你說久仰大名,因為我不知道你,假如只是與你有著幾分相似的故人、我倒是認識一位,我曾為他唱《雪絨花》,而他為我採來了束沾著夜露的野白菊。
我那位同為作家的故人在以前經常以取材為理由而敲響我的房門,我也不以為然地任他看著我為樂團編曲又或者是修改公司的設計圖,有時候他會留到我入睡後才離開,然後又在晚上再度來訪。我已經忘了自己是在什麼時候不再將他趕離我的睡房,也忘了是在一個怎樣的心態下把後備鑰匙套在他送我的桃花枝上,但那陣子的稿子都出奇地順利,不論是我或他亦是。
做愛那次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該說他沒有白長了一張風流臉還是求學時用在花街上的學費沒有白花,同為男人的我在當晚體會了從未感受過的快樂,老實說、在寫這段文字時我仿佛能感覺到他的東西還在我體內。
總之就是這樣,我和他就正式開始交往,在確實了這段關係後他有打算搬過來和我同居,倒不是因為他的作品無人問津而窮得連房租也拿不出來,相反地、他那在我眼中像是日記一樣的書與以前相比明顯地賣出了不少,甚至還出了兩三次再版,但我還是拒絕了同居的意見,雖然那傢伙非常的怕狗,但本人卻是跟大型犬沒什麼兩樣,他特別喜歡在我洗完澡後從背後抱著我不放,像他那種長年處於發情期的公狗根本沒有必要二十四小時粘在一起。
不過我當時也是缺心眼,明明在之前就已經知道他是會以取材為由而在家裡拿著望遠鏡偷窺街上行人的變態,也知道了他早在跟我接觸之前就已經專門偷窺著我,為什麼我就是沒有想到他會當我獨自在房間時便貼在牆壁上偷聽我的日常生活呢?不過幸好這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它依然在能在床上解決的程度當中。
我們的關係到底維持了多久,而這段感情又是從何時開始變質的呢?當我意識到問題時,事情已經不再是可以單靠我們兩人能夠解決了,他不再是那個落泊作家,一切也因此變得難以處理、複雜並且世俗。
雖說人心難懂,特別是自己的內心就更是難以理解,但我能保証嫉妒並不是讓事情白熱化的原因,不是說我天生高人一等已經從原罪當中解放,而是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沒有人是能夠完全只屬於某人,就正如我除去了戀人的身份後還有著公司的員工以及樂團的編曲和主唱的身份。就算是完全與社會脫節、隱世避市地過著下半生也好,這就能保証不會有位過去只是擦袖之緣的人突然想起了這位隱世之士嗎?
作家先生,人一旦活著便無法將系在身上名為”緣分”的絲線全數剪斷,生前如此、死後同樣如此,這道理你難道真的不明白嗎?
當拒絕了戀人向我所提出的殉情邀請後,在公司裡接到那通由編輯所打來告知他自殺未遂、正在醫院搶救中的電話時,我當下的心情你可能猜想到?
你無法猜想得到,而我亦是。
世間竟有人愚蠢得為求將纏於身上的萬千煩惱絲除盡得只餘下一條連蜘蛛絲也比不上的紅線,而甘願獨自渡過三途川的河水,假若是他人眼中也許還能說上一句”傻得可愛”,但我不能。
假如擦袖之緣前世修來的福分,那麼兩人能夠相愛定是花了幾輩子方能求得的緣份。緣份難斷但能盡,那樣的愛火是會把人燒傷的,我捨不得求了幾輩子才換來的紅線落得被烈火燒作灰燼的下場。藕斷絲連總比燈蛾撲火來得要好,所以我在戀人的病床前寫下離別的書信,在他清醒之前隻身離去。
再見了,我不再認識的作家先生。死了一次的你已經是重獲新生的人了,去寫你的新作吧,看過了彼岸風景的你應該能寫出不再只被書店放在愛情架上的作品了。
再見了,陌生的作家先生。
你過往的讀者
一位剛分手的無情戀人